智者的果實

BBC Sherlock    

Mycroft Holmes/Greg Lestrade

1.

送走偵探跟醫生的夏天特別漫長，Lestrade好不容易把倫敦暴動的資料歸檔完畢，蘇格蘭場的禁休令正要解除，即將到來的倫敦奧運的安檢漏洞讓探長的度假計畫再次泡湯。財政部早知道外包會出問題，為什麼還要砍維安的預算啊，對於內閣官員的作法探長心中有千百個問號。

正在Lestrade不得不取消度假安排的時候，被扶正的局長Gordon叫他進辦公室。倫敦暴動內閣空城計的笑話居然只有倫敦警察局長被調職，Gordon拿了一紙加密的公文給Lestrade，據說是來自白廳的秘密任務，指定Lestrade去執行。

「是什麼樣的秘密命令？」

「跟奧運有關，執行期是兩週。」

「詳細的情形呢？」

「你明天去集合地點就會知道，下午就提早休假吧！」

Lestrade把幾乎放在停車場的BMW開回家，路上順便去拿一個月前乾洗的衣服，踏進自從Sherlock假死後就幾乎沒有回的家。Sherlock假死後兩週的強迫休假跟暴動期間，Mycroft都以安全為由讓探長長住，直到暴動平息，Mycroft不得不接下出國的任務，Lestrade才有機會回到自己的住處。

前妻在簽字離婚後把屋內屬於她的東西全部帶走，Lestrade整理完成堆的乾洗衣物，拿起原先成對的馬克杯，幫自己泡一壺錫蘭紅茶，打開電視無意識地聽著新聞，奧運的維安漏洞跟不知道發生第幾次的俄國女間諜案讓內閣再次被大大修理。Lestrade自認不擅長跟媒體相處，也許下次問Mycroft有沒有專門訓練媒體應對的課吧！如果有這樣的課，蘇格蘭場的大頭應該先被送去訓練。

明明只有幾天沒見，探長卻不敢否認心中有掛記Mycroft的念頭，儘管交往的順序有些顛倒。在被Mycroft叫去巴克維爾之前，Lestrade跟Mycroft合作過一些任務，有些涉及國家機密，有些只是單純的跨單位合作，該把那些任務當成是一連串的調情還是純粹的公器私用，都讓探長有些猶豫，一直到那個吻。在那之前探長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掌握過官員的想法，Mycroft外交官式的辭令跟用問題回答問題的方式都讓Lestrade摸不著頭緒。就像現在，因為涉及國家機密，他連Mycroft什麼時候會回國都不知道，如果把這樣的不確定當成交往中的驚喜，不知道會不會好一些。

隔天，Lestrade拿出送洗完最正式的西裝，把燙好的襯衫穿上，還特別別上最上面的扣子，希望自己看起來更莊重一些。警探的工作性質沒辦法穿著太合身的衣物，像Sherlock那樣穿著西裝皮鞋跑遍全倫敦真的是名符其實的異類。說到穿衣服，每次看Mycroft穿衣服都像一種漫長的儀式，刻意燙出的西裝線條讓他的身形更顯高大，背心、袖扣、領帶夾、領帶加上懷錶，繁瑣的禮節宣示一種冷淡與疏離。雖然，那些鈕釦更像是讓人為了解開他們而存在。

開車前往公文中指定的會面地點，進門後熟悉的黑傘讓Lestrade覺得又被擺一道。Mycroft說過黑傘是他們行內的一種默契，就像一個人的簽名。真是個古怪的行業，一方面要抹去所有的痕跡，一方面又要留下自己的地號，就像雄性動物用氣味宣示自己的領域和支配。

顯然，剛回國的官員很滿意自己的安排，Mycroft放下Wedgwood的骨瓷茶杯，露出一個非營業的笑容，表情慵懶地像剛曬完太陽的貓。

「看起來你不太滿意我的安排，Greg。」

「你是今天回國的嗎？」

「昨天深夜。」

「那你是在國外就發了人事命令？我早該想到了，特別行政命令乾脆屬名Mycroft Holmes系列就好。」

「看起來你不滿意皇家馬術賽那次的特別任務。」

「那次你只是在找機會調情吧。」

「能有愉快的工作氣氛對任務的成功有很大的幫助，顯然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是是，我尊敬的英國政府大人，請問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奧運安檢漏洞的新聞你應該看到了吧！」

「昨天的頭版，那跟這次任務有什麼關係？」

「因為安檢機制的鬆散，必須有人去稽查維安上的漏洞；但是，這又不可以是官方的視察，否則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秘密查訪？」

「我們要變成一般旅客，找出我們能找到的安全漏洞。」

「所以才說是秘密任務？」

「對，我們現在穿得太正式了，必須像一般觀光客才行。」

「那還沒開放的場地怎麼檢查？」

「測試警衛來的速度和監視器的位置。不過在那之前，先來喝杯茶吧，等等挑你要穿的衣服。」

望著大行李箱中從自己衣櫃挑出來的衣服，Lestrade哭笑不得。

「Mycroft，該不會我前腳離開，你就叫Anthea去我家衣櫃搜刮吧？」

「她只是剛好路過。Greg，挑一套輕便的衣服就可以。另外，今天的藍黑色西裝褲也很適合你。」

迎面而來的是暌違一週的親吻，Lestrade索性閉上眼睛，Mycroft西裝裡的懷錶不是他身上為一堅硬的東西。一吻結束，官員接過探長挑選的衣服，迅速更衣，兩人都挑選素色Polo衫加上牛仔褲，畢竟要巡視的範圍這麼大，挑特定運動的服裝反而很奇怪。

「所以我們要怎麼去，開我的車嗎？」

「Greg，你車上有警鈴太過顯眼，我們可以搭地鐵去，這邊有威廉王子結婚紀念的Oyster card，我們可以搭到奧運體育館，從地鐵站開始檢查維安的漏洞。」

「軍情五處到底以國家機密為理由卡了多少限量發行的東西？」

「這是國家機密。」

當日是略微炎熱的好天氣，從地鐵站出來的溫差讓Lestrade抖了一下，開襟薄針織衫馬上披在探長的肩膀。Lestrade很快發現地鐵站視野的死角，Mycroft馬上用手機拍照、上傳。

「你剛剛把檔案傳給誰？」

「Greg，這次任務除了找出維安漏洞外，也是軍情五處跟軍情六處新進人員的測試，他們必須在24小時內想辦法解決這個死角，才有資格擔任奧運時的便衣維安人員。」

「他們運氣真不好。」

「細的篩子才篩得出沙粒跟黃金，一切都是為了英國的榮光。」

「現在已經這麼多觀光客，我們要先找置高點嗎？」

「這邊有等高線圖。理想的狀況是每個置高點都有人看守，但現階段的人力不太夠。Greg，那邊有冰淇淋的攤位，我們去買兩球坐在看台上吃吧！」

當官員和探長一人一杯冰淇淋坐在觀眾席，Lestrade有一種中學生蹺課出來約會的錯覺，Mycroft的嘴角還沾上冰淇淋，被探長用手帕擦乾。大概是看見官員罕見的非營業式笑容，Lestrade偷偷舔過沾了冰淇淋的嘴角。全英國大概沒有人會知道Mycroft冰人般的外表下嘗起來有冰淇淋的滋味。

官員沒有加深這個吻，反而打開手上的電子地圖，快速討論可能改進的維安措施。Mycroft沒有真正耽誤過公事，只是再這樣下去，場地恐怕檢查不完，他引以為傲的強大自致力恐怕也會瓦解殆盡。鮮奶冰淇淋上的兩小片薄荷葉顯然不足以消解夏天的燥熱。

「Mycroft，如果你的手下無法解決問題怎麼辦？」

「這不用擔心，正式的探員會接手困難的區域，軍方也會有人力協助，其他的漏洞在志工訓練時也會特別提醒。」

「你剛剛怎麼會想要自己去排隊買冰淇淋？」

「上次諾福克郡的空軍小伙子開戰鬥直昇機去海灘買雪糕，變成驚動全世界的新聞，白廳還特別發公文叫我們不得動用公費跟戰鬥武器去買冰。」

「你自己跑去買冰淇淋不也違反你的維安層級，你部下看到不知作何感想？」

「其實冰淇淋攤可以看到的視野最好，我會建議軍情五處把攤位承包下來。」

「Mycroft，你今天拍了幾張照片？」

「 一百多張。」

「有幾個新探員參加測試？」

「不到二十個。」

「真是很難的考試。」

「從訓練到實戰的差距你也很清楚，給他們殘酷一點的預演比出任務時出狀況要好。」

「其實你挺替下屬著想的。」

「他們應該不會這樣想。文官系統腐化的影響是很大的，我只能讓他們盡量保持危機感。時間不早了，我有榮幸邀你共進晚餐嗎？」

II

「共進晚餐」對Lestrade來說通常有兩個意思，既是食用者也是食物。跟Mycroft有較深的關係前，Lestrade的晚餐貧乏地可憐，生冷的鹹派、三明治，或是炸到完全失去水分的炸魚跟薯條加上生啤酒就是一餐，並沒有比貧乏的國小營養午餐好多少。

Mycroft飲食不正常的狀況可能比Lestrade更嚴重，安全會議開起來常常只剩下午茶的熱量在支撐，Holmes兄弟把進食放在他們人生中很不重要的部分，Anthea身上常備的餅乾只能支撐一小部分的熱量，Lestrade還記得很久以前一次秘密任務Mycroft因為血糖太低昏倒，那次之後蘇打餅跟巧克力才成為Anthea西裝口袋裡的標準配備，不過隨著根管治療的次數增加，巧克力從常備糧食中拿掉了。

自從那兩週的強迫休假，Lestrade發現Mycroft對進食燃起了新的樂趣，不過探長不是很肯定他是不是比食物帶來更多樂趣。每天不同的料理衝擊著Lestrade的認知，品嚐到最好吃的約克夏布丁時探長感嘆英國還是有美味的食物。餐後的紅酒或威士忌只是另一場大餐的開胃菜，只是，探長從食用者變成食物。

Mycroft的食慾顯然排在他的其他慾望之後，當Lestrade躺在埃及精梳棉的寢具上，身體以各種接近瑜珈的姿勢撐開時，儼然才是被享用的主食。明明是到了身體快跟不上慾望的年紀，某個開關卻不受控制地打開，跟前妻性生活不美滿的部分一下子被填得太滿，奇怪的是同僚還跟他說變年輕柔軟度也變好，是不是有新戀情？

Lestrade不敢說這到底算不算新戀情，只知道Mycroft跟他的確有共識想建立新的關係，而且是比較正式的關係。

Lestrade沒有問Mycroft去什麼國家出什麼任務，就像他也沒有問Mycroft用什麼名義把自己調來出特別任務。在情報的世界裡，機密是不可以給第三個人知道，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運行的法則，Mycroft不干涉Lestrade經辦的案子，Lestrade也不過問Mycroft任何情報。床第之間的消息往往最讓人無法克制，跟暴動同時發生的俄國女間諜案大概是利用同樣的弱點，讓數不清是第幾個的國會議員中招。即便Mycroft經手的業務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Lestrade還是喜歡跟Mycroft一起出任務，至少這是Mycroft盡力讓他最透明的時候，毫無掩飾，在床第之間也是，那些開誠布公的瞬間總是讓探長感到很愉快。

就像今天晚上，清爽的義大利菜舒緩的夏天的焦躁，前菜的蕃茄乳酪沙拉搭配帕馬生火腿披薩跟白醬墨魚義大利餃，加上佐餐的義大利啤酒，對一整天東奔西跑的兩個人來說簡直是完美的結局。Lestrade對餐後甜點只有手指餅乾感到非常意外，Mycroft露出有些深奧的笑容，看的旁邊原本儲存酒類的冰桶。探長搖搖頭覺得這樣實在吃掉太多冰淇淋。

「我相信今天的運動量足以消耗多出來的熱量，不介意的話我們換個地方吃。」

明顯不過的邀請讓兩個人心情都很愉快，大概就像沾了香草冰淇淋的手指餅乾一樣，烤過的酥鬆蛋白結構遇上綿密的乳脂，可以把人對甜食的抗拒完全融化。融化的冰淇淋沿著Lestrade的手指流動，然後一一收進官員的口中。

探長想起某天晚上在BBC知識台看見的報導。餐桌上的食物挑起的往往不只是食慾，還有性慾和其他相關的慾望。Lestrade用手指餅乾挖起更多的冰淇淋，試圖讓自己也成為一個餵食者，並像貓科動物一樣把食物的碎屑舔乾淨。Ice creme，軍情五處的探員如果知道他們上司除了Ice man外的另一面，會不會驚訝地倒地，還是會順從地接手那個冰淇淋攤位，彷彿之前的漏洞都不存在。

想到這裡，探長的表情更加放鬆，他把充滿馬達加斯加香草籽的冰淇淋塗在官員的嘴邊，像挑戰拔獅子的鬃毛一樣大膽地把舌頭舔過去。等在那裡的是官員飢渴的舌頭，一陣追逐後，探長的口腔已經充滿香草的甜味。

「Greg，你越界了。」

「是嗎？那你會怎麼處置我，英國政府大人？」

「我以為這樣的對話比較容易出現在蘇格蘭場。」

「你想太多了。」

被吞拆入腹前，Lestrade悠悠想起知識頻道的結論，生存、進食與狩獵。食慾與獵物的關係從來都不是單向的，互相追逐然後用盡全力挑逗，進食後的精力都花在其他地方，被渴望的感覺卻讓探長覺得很滿足，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簡單的Polo衫比起西裝來得容易穿脫，Mycroft顯然不想把全部的精力花在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Mycroft，接下來兩週都是任務的時間嗎？」

「恐怕是的。」

「那你得節制一下體力。」

「不需要擔心這樣的問題。」

官員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探長有一種錯覺，開誠布公固然是關係中的樂趣，保留彼此的小秘密影有時會帶來更大的樂趣，就像探長心中的小秘密，穿上衣服的Mycroft Holmes比沒穿上衣服的更性感。

III

奧運維安的狀況比媒體報導的還要慘烈，動線的混亂和人力的不足等於提前宣告蘇格蘭場全面禁休的命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軍情五處和六處的新進人員比想像中有幹勁，嚴重的紕漏已經修復七八成，可以期待他們正式的表現。

連續好幾天的調查讓Lestrade第一次對倫敦有新鮮感，奧運公園的冰淇淋車從第三天開始就換上軍情五處的人馬。Mycroft和Lestrade重新規劃了保全部署圖。檢查完所有的維安，確認自行車和馬拉松比賽的路線，Mycroft和Lestrade又喬裝成法國人去查緝各國合法經銷商賣的黃牛票，那些跟監設備讓探長覺得身處007的後勤中心。當Lestrade以為所有工作都完畢，可以到皇家騎兵場觀賞沙灘排球時，Mycroft安排的最後一站卻讓他嚇一大跳。

坐在全英草地俱樂部皇家包廂的後方，Lestrade再度感到不可思議。接過官員遞上的溫布頓特產，淋上打發鮮奶油的草莓，難道秘密任務還包括看溫布頓網球賽嗎？

「Greg，全英草地俱樂部是奧運網球比賽的舉辦場地，這裡當然也是我們的視察範圍。」

「這還真是公器私用。」

「我們這樣也算前面皇室包廂成員的保鏢，還是在任務中的。」

「現在的草都禿了，趕得上月底的奧運嗎？」

「相信我，全英俱樂部的植草技術絕對是世界第一。」

如果植髮的技術跟種植草皮的技術一樣，英國的整型外科應該可以開拓嶄新的財源。

雨天、草地、網球、淋上鮮奶油的草莓、溫布頓。運動賽事的激情像是為即將到來的奧運暖場，一整個夏天的奔波有冰淇淋跟草莓收尾真是再好不過，在特別命令結束之前，夏天的激情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