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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從上飛機開始,石岡和己就後悔答應愛丁堡的邀約,久違的飛行加上亂流讓石岡把早餐全部吐出來,中途轉機時行李又不見,剛下飛機又在海關迷路,直到遇到出版社舉著「歡迎石岡和己先生」的牌子才鬆了一口氣。

 

當接機的車為了閃避衝出來的羊群撞到路旁的樹幹時,石岡再次對答應辦國外簽書會這件事感到後悔。身邊的翻譯急忙問自己有沒有哪裡受傷,右膝下方好像有一塊長長的擦傷,傷口還滲出血,翻譯有些無奈的說對不起石岡老師最近的救護車開來至少要半個小時,請他忍耐一下。此時,突然有一台奧斯丁開近他們。

 

「呃,你們需要幫忙嗎?我是華生醫生,剛好巡迴門診結束要回愛丁堡,有傷患的話我可以先送到我的診所進行包紮。」

 

「噢華生醫生遇到你真的太好了,警察要很久才會過來,我得留著做筆錄。車上的翻譯跟日本來的石岡老師都有輕傷,請你先載他們回去治療吧!」

 

「呃,石岡老師傷勢比較嚴重,請醫生先帶他去包紮吧,我可能要留下來當證人,等做完筆錄後我再去醫生的診所接石岡老師。」

 

「But, my English is very poor!」

 

「石岡老師,你手機裡面的即時翻譯軟體應該可以幫上忙,我很快就會過去接您,出版社那邊也會派人去支援你,所以快去包紮吧!」

 

 

在愛丁堡機場迷路、托運行李下落不明、搭計程車又發生車禍後,遇上華生醫師終於讓石岡覺得這趟旅行沒有這麼糟糕。略矮於英國男子的身高加上和藹的微笑,讓石岡對外國人和英文的恐懼慢慢降低。

 

 

如果所有醫生都有像華生一樣的笑容,石岡可能不會那麼害怕看醫生。到診所後華生請石岡打開翻譯軟體,減緩自己講話的速度,耐心跟他解釋病情,然後剪開石岡的褲管,打上麻藥,清理完傷口附近的碎片後快速縫合。縫合的時候石岡模糊想起龍臥亭事件時手骨折,現在隨著天氣變化還會出現風濕的症狀,腳上的傷口很長,以後變天的時候是不是會更痛?沒等縫合結束,石岡先暈了過去。

 

 

縫合結束後,出版社的翻譯剛好來探望石岡,告訴他行李已經找到,明天就可以送來華生醫生的診所。沒想到來英國第一天就得在醫院度過,傷口造成的低燒讓石岡沒辦法好好休息,全身發燙又很想喝水。大概是華生也做惡夢起來巡房,石岡模糊發出「water」,華生幫他拿水來,順便換上新的退熱貼。

 

 

不知為何,石岡覺得華生的表情非常落寞,像是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石岡如果夢到御手洗還在馬車道生活,醒來去浴室洗臉時也是這個表情。真的很奇怪,明明自己才是傷患,華生醫生看起來更需要安慰。

 

 

打開手機的翻譯功能,石岡有點不知道如何說起,他曾經有過一個偵探室友,名叫御手洗潔。那時候石岡要回山口縣老家前,問御手洗需要什麼,御手洗說他想要漆器筷子跟荻燒茶碗。當石岡打開馬車道的門,等著他的就是一張字條,寫著我有事去赫爾辛基。

 

 

令石岡驚訝的是,華生醫生居然知道御手洗,醫生曾在腦神經的期刊上讀過御手洗的著作,好像是有關創傷症候群的治療方法。最讓石岡震驚的是,華生說他也有過一個室友,不過永遠離開他。「他死了,,就在我面前,從醫院頂樓跳下來。」石岡說不出話,楞楞地看著華生。華生再為他打一小劑止痛針,要朦朧睡去前,石岡突然慶幸,不管御手洗在哪一個世界的盡頭,都還會寄給他明信片。

 

 

隔天,出版社的編輯和翻譯送來石岡的行李跟剛要出版的龍臥亭殺人事件。在翻譯的協助下石岡終於可以好好表達對華生的感謝。考量到石岡的病情,華生建議把演講往後言一天,讓石岡覺得安心一些,石岡也試著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跟華生對話。

 

 

石岡無法想像華生這三年是怎麼生活的,也許,這是為什麼醫生要離開倫敦、離開貝克街221B。石岡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離開馬車道,也許是習慣,也許只是希望,那一天御手洗會回來。

 

 

短暫的閱讀時間過後,華生幫石岡換上新的退熱貼。石岡忍不住想告訴華生他跟御手洗在馬車道的種種。御手洗喜歡吃用味增和清酒浸泡一整夜的青花魚、喜歡不加糖的紅茶、喜歡在傍晚的時候到山下公園散步。御手洗潔喜歡狗、喜歡演講、喜歡彈吉他、當過占星師還有其他了不起的事,卻跟他住在馬車道的斗室當偵探,並且擅自做了石岡的名片,上面印著偵探助手石岡和己。

 

 

華生沈默良久,從斷續的翻譯聲中想像石岡在馬車道的生活,然後無法避免地想起和夏洛克在貝克街生活的種種。夏洛克福爾摩斯沒有演說癖、甚至缺乏一般生活的常識,卻會在思考的時候不斷跟華生說話,不管華生是不是跟他在同一個空間。夏洛克會叫華生去買牛奶跟一切生活用品,夏洛克會拉小提琴,夏洛克有起床氣,夏洛克喜歡穿著浴袍躺在沙發上。所以,華生沒辦法一個人待在貝克街,那些生活的場景會將他淹沒。

 

 

聽著石岡話語中沒辦法壓抑的思念,華生突然發現,為什麼石岡沒有辦法搬離馬車道。畢竟,那個不告而別的御手洗潔,也許有一天會回家,就像,華生在夏洛克墓碑前求他活過來一樣。

 

 

「石岡先生,你既然來到蘇格蘭,有沒有考慮去瑞典找御手洗先生?」

 

「不了醫生,到那邊沒有翻譯,我又沒有案件要找他,這樣很奇怪。」

 

「那石岡先生的演講會談些什麼?」

 

「談創作的歷程,還有來蘇格蘭的心得吧!」

 

「石岡先生,其實我的部落格裡記錄了跟夏洛克的辦案記錄,很久沒更新,當然完全比不上你的著作,不過,你可以看看。」

 

 

華生打開筆電,把Dr. John Watson’s Blog放出來,再打開對照翻譯的功能,讓石岡對著讀。儘管部落格眾多的馬賽克帶給石岡一些困擾,石岡還是大概猜想出華生跟福爾摩斯相處的情形。貝克街的偵探跟馬車道的偵探好像重疊在一起。

 

 

石岡鼓起勇氣問華生,他那位偵探有沒有叫他做過非法搜查?

 

「有啊,我曾經因為非法塗鴉上法庭,我也為他開過槍。」

 

「開槍?」

 

「我本來是個軍醫,從阿富汗回國後還是會帶著手槍。」

 

「御手洗曾經叫我入侵民宅,跟我說如果我死了他會幫我辦葬禮。華生醫生,為什麼這些偵探這麼跟社會脫節,可是,我沒辦法拒絕他要求的任何事情。」

 

 

這天的談話到此結束。只是,石岡沒有告訴醫生,幾年前御手洗為了參加研討會回到橫濱,在馬車道住一晚後,說要喝石岡泡的紅茶,喝完紅茶還抱住石岡,給他一個吻,說謝謝招待。

 

 

華生也沒有告訴石岡,他跟夏洛克在蘇格蘭的巴克維爾發生什麼關係的變化,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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