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最早是亞海《三個偵探》的guest稿,當年還在水深火熱趕論文的時候寫的。
出現的配對有
御手洗潔X石岡和己
火村英生X有栖川有栖
湯川學X草薙俊平
清水向
步行前往兩個巷口遠的小酒吧,耳朵還嗡嗡作響。剛剛秋山編輯打電話來說,他們出版社爭取到御手洗在海外辦案實錄小說的代理權,目前已經翻譯完成,明天要拿樣書給我看,並且希望我寫一篇推薦序。聽秋山先生說,幫御手洗寫書的是一位海什麼的作家,那個外文對我來說實在太艱難,姑且稱他海先生吧。接完電話我腦袋亂烘烘的,回神了才發現已經坐在吧台前,桌上還有看起來像是紅茶的飲料。
上次就是在這裡遇到刑警先生和作家先生吧!那次沒來得及交換名片,他們就分別被「只會亂七八糟役使人」的友人叫去命案現場,最後御手洗也出現在酒吧跟我道歉。不過,那都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御手洗已經出國好一陣子,刑警先生和作家先生應該也都在彼此的事業上有好的成就吧,大概只有我還是老樣子。仔細想想,現在的我跟初遇御手洗的我相比,也沒什麼長進啊!
正想從這種自暴自棄的思路跳脫,一個我不認識的男聲突然大叫起來:「啊,這不是石岡老師嗎?」
「呃,你是?啊,上次的作家先生!旁邊那位是刑警先生!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相片,石岡老師的新作有附相片,我在書店翻書時剛好翻到。上次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有栖川有栖,也是推理小說作家;這位是草薙俊平刑警。」
「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可以在這裡遇到兩位。」
「我剛好到橫濱出差,有栖川先生則是陪他的友人火村副教授來參加學會。」
「是火村那傢伙硬拉我來的啦。」
「這樣啊,不過,還真是令人羨慕。兩位還記得我上次提過的偵探御手洗吧,他出國好一陣子了,剛剛出版社編輯打給我,說一位外國作家幫御手洗寫書,他們拿到版權,我聽到時心
情好複雜。雖然之前就這樣覺得,我只是他在全世界各地的傭人之一,幫他寫書、打掃、做飯、整理家裡,海外大概也有好幾個向我這樣的角色吧!但是聽到有人幫他寫書,連幫他記錄案件的人都有,這樣下去我跟他唯一的關連都會消失吧!」
明明只和有栖川、草薙兩位先生有一面之緣,卻覺得那些沒辦法跟人說的東西都能和他們講,實在不可思議。喝一口點來的紅茶,不過,這味道不像茶,反而像可樂?
「不好意思,我記得我點的是紅茶。」
侍者慌忙地回答說:「抱歉,我們沒有賣紅茶,這是我們招牌的長島冰茶,裡頭有酒精。」
既然點錯了也只能喝完它,好在名叫長島冰茶的飲料並不難喝。剛剛一直沒有開口的草薙刑警喝了酒突然有感而發。
「石岡老師你別這麼說,我那個不洗杯子的副教授友人,自從我的下屬內海小姐成天往他的研究室跑後,跟我喝酒的時候都只會酸我『她都可以做實驗,有科學的精神,不像某人連實證都懶。』一開口就是嘲諷,還說什麼警察的科學素養實在要加強,嘴巴上說不想介入警方調查,遇到內海就把這些都忘了。說起來還是有栖川老師的友人還好一些。」
「唉,別提了,火村那傢伙說什麼要指導研究生進行犯罪社會學田野調查,連去犯罪現場都不聯絡我。雖然我是他口中『天馬行空式的推理小說家』,但總比什麼都沒經歷過的研究生好吧!聽說那個研究生第一次看到屍體就昏倒了。」
「呃,正常人看到屍體應該都會昏倒的,也許我們看多凶案現場才不正常吧!」
「別說這個了,石岡老師、有栖川老師,我們忘掉那些只會差使人的偵探,好好乾一杯吧!」
「好好,老闆也都給我們一杯長島冰茶吧,來,乾杯!」
「剛剛兩位老師這麼說,不禁覺得這些偵探脾氣有夠古怪。平時我低聲下氣拜託湯川幫忙,在旁邊幹盡打雜的事,知道真相還被說『我是以朋友的立場跟你講,如果你堅持要辦這個案子我就跟你絕交。』他難道真的以為我是用刑警的身份在逼迫他辦案嗎?」
「草薙先生跟湯川副教授是怎麼認識的啊?」
「我們是大學羽球社的同學。」
「那和我跟火村一樣,都是大學結下的孽緣啊!說起來,石岡老師是怎麼認識御手洗先生的?」
「這個,我是被捲入奇怪的事件,差點變成殺人兇手,是御手洗救了我。之後他想要開偵探事務所,把我拉來橫濱,我們就這樣當起室友。幾年前他趁我回老家的時候留下一張字條就走了,從此沒有再回來。」
「呃,說到任性真的要叫御手洗老師第一名啊!不過,石岡老師不也出版了自己的辦案記錄,成為獨當一面的偵探!」
「有栖川老師真會安慰人。我最近常常在想,偵探到底有什麼理由需要我們這些助手,他們一個人不就可以把案子解決了嗎?還是因為不想去現場所以都交給助理跑腿?御手洗還在國內的時候,我每天幫他煮飯洗衣打掃家裡,還為了辦案需要入侵民宅,他只會說『石岡君如果你被警察抓走我會去救你的』,龍臥亭的時候差點被殺,他也只寫信說『你死了我會去幫你辦葬禮』。今天聽編輯說他在海外的書要出版,其實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正對偵探而言,助手永遠是配角,換了個地方就換了個助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反正一堆人可以取代我做的工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好羨慕那位海先生,他一定是比我更有才能的人,也可以跟御手洗好好相處吧!」
「可是,我不這麼認為耶,石岡老師,說起來我跟你也是同行。不,跟你比起來我只是個幻想式的推理小說作家,你是真正深入案情,解決了事件。火村常常笑我的推理完全像奇幻故事,對案情沒有幫助云云,可是石岡老師不一樣,你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人。」
「聽兩位這樣講,我想起鄰居家養的一隻叫Taki的柴犬。Taki對他的主人和田先生總是表現出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樣子,一天到晚叫主人餵他吃香蕉;可是當和田先生要回家前,Taki都會興奮地在院子繞圈圈,等到和田先生進屋,又露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每次看到都覺得很有趣。那幾位大偵探對我們的態度大概也是這樣吧,也許我們對他們而言到底是什麼,他們打死都不會說出口,不然大家職業相差這麼多,只有發生案件才碰得到,如果作為助理對他們來說是累贅,那大可直說,然後一走了之。可是大偵探們從沒這樣說過,那就表示,不管是被當成僕人還是消遣的對象,我們的存在還是必須的。」
「草薙警官說得有道理啊!」
「說來慚愧,這些是我的後輩內海小姐告訴我的。她說這是所謂女人的直覺,大概跟刑警的直覺是同樣的東西吧。最近我常常覺得,其實女性遠比男性想的還更為堅強吧!」
「嗯……」我想到了玲王奈小姐,想到里美,這些女性在專業上的長處跟努力,還有堅毅的精神,完全把我比下去了。
有栖川先生放下他的駱駝牌香菸接著說:「因為每個人的思路都有其死角,偵探們也不例外吧!也許我那種天馬行空式的幻想激發了他的靈感也不一定。」
「我啊,倒是在想能為御手洗做什麼。他離開日本後,我遇到解不開的謎團都會問他,問到他開始念我該獨當一面;到如今,我不是唯一一個幫御手洗出書的人,就好像,我跟他剩下的羈絆都斷了,如果這樣的話,我還算他的助手嗎?」
「石岡老師,你剛剛說的事情我也都想過。我的身份是刑警,破案是我的職責,只有在完全摸不著頭緒的時候我才會去求助湯川,託他的福偵破不少難解的案子。發生石神先生那樣的悲劇我也很難過,如果推理對他來說只是種折磨,我想,就照著他自己喜歡的去做就好。雖然他拗不過內海的請託持續參與搜查,也許是在這中間找到平衡點吧!對他來說,能從那樣的情緒走出來,未嘗不是好事。至少現在拖他出來喝酒,他也不會拒絕。」
原本在一旁默默喝酒的有栖川突然激動起來大叫,「湯川先生有草薙刑警這樣的朋友,實在太幸福了!跟兩位比起來,我只會把火村捲入麻煩的事情,到現場只會吐槽他,推理也是亂七八糟的,對案情一點幫助都沒有,身為一個助手,我可能比看到血就昏倒的研究生還不夠格!」
「不過,火村先生從沒說過你是阻礙吧,有案子的時候也都會聯絡你去現場,你對他來說,其實很重要吧!」
「咦!是這樣的嗎?」
「不過話說回來,能忍受那些偵探惡劣性格的,大概只有我們了。」
「是啊,御手洗就像從廁所星來的生物,如果沒有我幫他收拾爛攤子,大概沒人能跟他溝通吧!老闆,再給我們一人一杯長島冰茶,來,乾杯!」
和有栖川先生、草薙先生談完後,我的心情開朗不少,我想讀到那位海先生的著作時,多少能心平氣和點看待。偵探心目中的助手到底長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不過大概是像有栖川先生那種天然療癒的感覺,加上草薙先生充滿信賴的關懷吧!
酒過三巡,有栖川先生的臉已經跟蝦子一樣紅,勸他不要再喝,他卻搖搖頭說:「石岡老師,我跟草薙刑警都覺得,您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偵探了。因為,好的偵探不管面對什麼狀況,都會給人安心的感覺,石岡老師就是這樣。雖然我現在還沒辦法獨當一面,推理也都像幻想,但是有一天會派上用場也不一定。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就先保持這個樣子吧!來,我再敬二位一杯!」
不知道乾完幾杯長島冰茶,我跟有栖川先生都醉倒在吧台上,只剩草薙刑警還醒著。此時門鈴突然響起,一名頭髮灰白叼著菸的男子出聲道:「有栖,快醒醒,你怎麼醉成這樣?旁邊這位,難道是草薙刑警?」
「您應該就是火村副教授吧,初次見面,敝姓草薙。」
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草薙,你怎麼也跑來這裡?啊,火村先生,又見面了。」
「湯川,你說『又見面了』是什麼意思啊?」
「今天參加的研討會是橫濱塞利托斯女子大學法學部舉辦的,針對不同學科對犯罪搜查的幫助進行討論,會議上我跟火村先生討論不少犯罪社會學的方法與實踐。火村先生簡直把社會
學應用得出神入化,跟同樣念社會學的你完全不一樣。」
「你看石岡先生,這傢伙連這種地方都要損我。」
「有栖,快醒醒,該回飯店了。湯川先生,下次來京都務必造訪寒舍,我先帶有栖回去了。」
「呃,火村?要走了嗎?難得遇到石岡老師跟草薙刑警……」
「有栖川先生還是先跟火村副教授回去吧,期待你的新小說。出版務必通知我。」
「嗯,兩位再見。」
「草薙,你還楞在那裡做什麼,喝這麼多還想開車嗎?我送你回去,明天再來開車吧。」
「這,石岡老師要怎麼回去?」
「我家就在這附近,等酒醒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那我先告辭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可以跟石岡老師、有栖川老師一起聚餐。」
「嗯,一定的!」
「喂,湯川,放石岡老師一個人在那邊可以嗎?」
「今天在研討會上」,有一位旅居瑞典的腦科學家。
「啊?」
「他亂來的程度,比之前科研警那位九十九先生還誇張。」
「啥?」
「他的言行乍看之下一點邏輯性都沒有,可是他舉出的事例完全符合科學定理。至於他特地回來日本的理由,聽說是為了探望一位友人。」
「等一下,你說的腦科學家,他的名字該不會是御……」
我沒來得及講完那三個字,嘴巴就被強勢封住,我相信煙草跟舌吻不是醒酒良方,不過託湯川的福我完全醒了。
「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別人的名字。」
聽到這麼不坦率的告白忍不住大笑,不過,這個晚上,石岡老師終於可以從長久的思念中解脫吧!
剩下我一個人趴在吧台等酒醒,門鈴聲又響起,是誰忘了拿東西吧。
「石岡君,趴在這裡會著涼的!」
「唔,御手洗?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我的幻覺吧!」
「被出版社強邀回來的,今天又被臨時拉去一場研討會。你的編輯沒跟你說嗎?」
「我?原來秋山先生那通電話沒講完嗎?」
「我回去馬車道的住處發現你不在,手機也沒帶,就是著在這附近找找,果然找到你了。」
「御手洗……」
「石岡君,一起回家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