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果實

浪漫的騎士

站在英國門戶的希斯羅機場前，石岡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兩週跟他人生最沒有關係的事情突然跟他的人生緊密連結在一起，比方說搭飛機到不同的國家，比方說在他旁邊的御手洗。時間一下子過得太快又太慢，就好像那年冬天從山口縣回到馬車道御手洗還在家一樣。

麥考夫安排的外交通道讓石岡省去被海關盤查的的手續，御手洗拿著大部分的手提行李走到登機門，跟夏洛克‧福爾摩斯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華生則把自己的鋁製柺杖借給石岡，方便他步行。

「和己，你跟御手洗先生重新在一起後，有發現什麼東西跟以前不一樣嗎？」

「沒什麼特別不一樣的耶。」

「你去瑞典以後，搞不好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真的嗎？」

「我也不敢確定。不過，御手洗先生看起來就是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可能遠超出你的想像喔！」

「這…」

於是，石岡帶著打開驚嚇箱的心情去了瑞典。下飛機的第一站是烏普薩拉大學，假期中的校園沒有太多學生逗留，計程車停在御手洗的研究室前，石岡被扶下車後，御手洗說他要到系辦辦相關的手續。

御手洗的研究室長得跟綱島的占星教室很像，桌上凌亂的資料、架子上的書，都很像御手洗占星教室的擺設，只是占星儀變成可拆組的大腦模型，牆上的世界地圖取代了地球儀，上面貼著幾張快褪色的明信片，石岡認出那是他寄的，有橫濱的夜景、山下公園、中華街、還有馬車道的雪景。不知道這是不是華生所說的驚喜，石岡沒想到自己寄出的東西會被御手洗保存得那麼好。

石岡沒有數書架上的書有哪些，椅子後面的書架卻出乎意料地放了一排日文書和英文書，作者都是石岡和己。石岡突然有點懂華生的意思，他拿起龍臥亭殺人事件的日文版初版，扉頁上還有他題的字，十幾年過去藍黑色的墨水變淡，石岡卻沒辦法忘記，御手洗收到書後打來的越洋電話。

研究室裡還有一台飲水機，放著瓷壺跟茶葉罐，甚至還出現了馬車道不會出現的咖啡掛耳包，這麼多年過去，御手洗開始喝咖啡嗎？研究室的門打開，御手洗拿著推車和紙箱進來。

「石岡君，可以幫我泡一杯紅茶嗎？就用架子上的錫藍紅茶就好。我要打包帶去英國的書……你怎麼把我的書拿出來？」

「書的作者是我啊，為什麼我不能看？」

「你已經把書送我，所以書是我的。」

「你很奇怪耶，我明明是研究室的客人你卻叫我泡茶。」

「不管啦書拿來。」

「御手洗！」

搶奪書本的過程中，一張紙掉下來，石岡從御手洗手中搶過，才發現那不是紙，是一張已經有點泛黃的照片。背景是馬車道的公寓，石岡趴在書桌睡著的背影，桌上還有一些草稿，大概是在趕雜誌截稿日的時候拍的。

「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以前拍的。」

「那為什麼會夾在書裡？」

御手洗沒有答話，自顧自走去泡茶，茶葉裡還混了一些柑橘香，大概是混著柑橘烘焙的薰香紅茶。他的手指很長，握住茶壺的姿勢也很漂亮，澄黃的茶湯很耀眼，面對石岡的問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被夾在書櫃中的石岡決定主動出擊。

「御手洗，為什麼你要偷拍我的照片？」

「你趕稿趴在桌上睡著的樣子很可愛。」

「那為什麼那張照片會夾在我寫的書裡，還放在你的研究室？」

「……」

「御手洗，狗遇到沒辦法解決的問題的時候是不會裝死的。」

「石岡君。」

逼近的臉跟很多時候重疊在一起。石岡的手被握住輕壓在書架上，潮濕的呼吸聲逼近。

「石岡君……」

被這樣聲音的呼叫實在是太犯規，明明話都沒有說完。這是一個很長的吻，長到石岡把眼睛睜開時，御手洗還閉著眼睛。石岡有些不甘心咬著御手洗的嘴唇，御手洗也沒有結束這個吻，一直到有人闖進研究室，才讓御手洗放開石岡。

「啊，我好像挑錯時間進來了。潔，你們系跟我說你回來瑞典，不久又要出去？」

御手洗把石岡檔在身後，直直朝有些失禮的金髮男子走去。

「海因里希，我會去英國一年。這位是石岡君。」

「英國？石岡？就是你跟玲王奈小姐都提過的那位？」

「對。有什麼事情嗎？」

「出版社的樣書寄來了，你確定完內容沒問題後就會發行。」

「是嗎？那就沒什麼事了吧」

「這位石岡先生，你不介紹一下嗎？」

「石岡君，這是海因里希，他偶爾會幫我整理辦案記錄。海因里希，這位是石岡和己，是小說家、插圖家，也是個偵探。」

「你們是？」

「你眼睛沒有瞎，不需要我解釋吧。我還有一堆東西要打包，不送了。如果樣書好了，直接寄到英國這個地址，我會再跟你聯絡。」

「石岡先生，我曾經聽潔說過，他一生……」

「夠了，海因里希。我現在很忙。」

「好吧！石岡先生，有機會再來瑞典玩吧！」

石岡楞楞地看著海因里希走出研究室，御手洗的朋友都跟他一樣個性古怪嗎？剛剛的吻也是，到底是什麼情形？

「御手洗，海因里希就是，海先生嗎？」

「對。他只是幫我整理出書的人，有時候會跑來研究室。克羅埃西亞人事件的時候他剛好跑來我的研究室。我並沒有，跟其他人建立什麼關係。」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啊。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可以跟你在英國重新開始，也許也不壞啦！我年紀也不小，這可能是最後選擇的機會。」

「石岡君。先坐下吧，這是學生送我的茶葉，等我收完研究室，再回去我住的地方。」

「嗯！」